在經歷了兩個多世紀的金帳汗國統治之後,羅斯人終於在莫斯科公國的率領下推翻了蒙古韃靼人的壓迫,重新獲得了獨立。許多俄羅斯人在評述這段悲情歷史的時候,認為正是因為蒙古人的統治,阻斷了羅斯與希臘羅馬文明的聯繫,從而導致俄羅斯後來大大地落後於歐洲,因此稱之為「蒙古枷鎖」。不過,恰恰是在抗擊金帳汗國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以莫斯科公國為核心的俄羅斯民族和俄國特色的絕對君主制。
莫斯科大公在帶頭抗擊金帳汗國的一百年里(即從1380年庫利科沃大決戰到1480年烏格拉河對峙為止),成為各個羅斯公國眾望所歸的領導者,這為日後俄國演變成一個統一的國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那麼莫斯科公國以及後繼的沙皇俄國,其絕對君主制有哪些特點,又是如何鞏固和建立起來的呢?這就需要從蒙古韃靼人文化、拜占庭東正教文明和羅斯人自己三個方面分別說起。蒙古韃靼人的八思哈制度 在蒙古西征的過程中,融合了內亞草原上一部分突厥民族的習俗,在長期征戰的過程中建立了一套獨具特色的軍事政治制度——八思哈。所謂「八思哈」在突厥語中是「鎮守官」的意思,即由部分居民組成十戶、百戶、千戶等軍事組織,由蒙古人鎮守官指揮。這實質上替代了蒙古軍隊的作用,並在一定程度上履行了徵收賦稅的職責。金帳汗國通過八思哈制度加強了對羅斯地區的嚴密統治,使得羅斯各個公國均處於俯首稱臣的狀態。
烏格拉河冰面之戰後,莫斯科公國軍隊徹底擊敗了金帳汗國,帶領羅斯各個公國取得了民族獨立地位。自此之後,八思哈制度被完全廢除了,但這種將軍事和行政權力合二為一的統治模式卻遺留在了俄羅斯的文化之中。此後「弗拉基米爾及全俄大公」就變成了整個俄羅斯軍事和行政力量的最高統治者,八思哈以另外一種形式得以延續,成為俄國絕對君主制的東方文化來源。拜占庭的君權神授傳承 如果說蒙古韃靼人的八思哈制度對俄國君主制的影響是現實主義制度層面的,那麼拜占庭東正教文化影響的就是理想主義精神層面的。早在基輔羅斯時期(蒙古西征之前),在弗拉基米爾一世時期,大公就通過與拜占庭帝國皇室的聯姻而皈依了東正教,並強制要求基輔羅斯民眾不分男女老少跳入第聶伯河接受希臘神父的洗禮,史稱「羅斯受洗」。從此之後,羅斯人就以羅馬帝國的正統繼承人自詡。到了1453年,奧斯曼帝國攻佔君士坦丁堡、滅掉拜占庭帝國之後,莫斯科公國逐漸開始以第三個羅馬帝國自居。
在莫斯科公國的發展歷程中,伊凡一世(又稱錢袋伊凡)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一方面收買金帳汗國上下,確保自身發展的順暢;另一方面則在莫斯科建立豪華的教會住所,並請羅斯地區的東正教牧首從殘破不堪的基輔遷居莫斯科,從而確立了莫斯科公國的精神信仰中心地位。到了15世紀末,莫斯科的一位名叫佐西瑪的主教對伊凡三世進言,認為人類文明就是三個耶路撒冷的歷史,即耶穌誕生地耶路撒冷、拜占庭國都君士坦丁堡和莫斯科。後來一位名叫菲洛費伊的東正教神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補充,他對瓦西里三世上奏,認為人類歷史是三個羅馬的歷史,即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和莫斯科公國。正因如此在伊凡三世和其子瓦西里三世時期,他們還是在官方文件中以全俄羅斯的大公自詡,稱自己為俄羅斯沙皇。
在東正教信仰和「第三羅馬」思想武器的加持之下,莫斯科公國接過了拜占庭帝國「君權神授」的衣缽。不同於同時期西歐的那些日耳曼國家君主,公元11世紀到13世紀的西歐,羅馬教皇的威望始終高於世俗王權,各國君主在教皇的號召和指揮下發起了持續兩個多世紀之久的十字軍東征。然而位於拜占庭帝國和俄國的東正教,卻從一開始就匍匐在世俗君主的腳下,戰戰兢兢的為皇帝、大公和後來沙皇的統治服務,這成為俄國絕對君主制的西方文化來源。伊凡雷帝的特轄區政策 伊凡三世和瓦西里三世就曾以沙皇自詡,所謂「沙皇」其實是古羅馬軍事統帥和獨裁官凱撒的音譯,從拉丁文翻譯成俄文、再從俄文翻譯為中文,於是沙皇一詞就誕生了。俄國歷史上的第一位正式被尊為沙皇的君主是伊凡四世,他於1547年加冕於克里姆林宮的聖母升天大教堂。在這次加冕儀式上,東正教大牧首將莫諾馬赫王冠戴在了伊凡四世的頭上,莫斯科公國從此步入沙皇俄國時代。莫諾馬赫王冠是12世紀基輔羅斯大公弗拉基米爾·莫諾馬赫遺留的聖物,據傳是拜占庭君士坦丁九世皇帝賜予的寶物,伊凡四世使用它進行加冕儀式,顯然是表達對拜占庭法統的繼承。
即位之後,秉承八思哈式軍事政治制度和拜占庭式君權神授思想的伊凡四世發現,沙皇的專制君主制度雖然建立,但卻存在一股非常強大的掣肘力量,那就是大貴族階層。這一階層起源於諾夫哥羅德和基輔羅斯時期的留里克親兵隊,是留里克王朝(先後統治諾夫哥羅德、基輔羅斯、莫斯科公國和沙俄等東斯拉夫國家)早期的中堅力量,曾與留里克三兄弟同吃同住、平起平坐。為了打壓這些大貴族,伊凡四世發布政策,要求全俄劃分為沙皇直屬的特轄區(大多為戰略要地、肥沃優質土地)和大貴族管理的普通區,並迫使直轄區的大貴族必須遷徙至普通區,如若拖延或抗命則殺無赦。為此,伊凡四世組建了一支特轄軍,在短短7年時間裡共誅殺大貴族4000多名,牽連無辜百姓數萬多人。正因如此,伊凡四世獲得了「恐怖的伊凡」的綽號,因「恐怖」在俄語中有雷聲的外衍含義,故而他又被稱為「伊凡雷帝」。
綜上所述,經歷了「羅斯受洗」、蒙古西征等歷史時期之後,在莫斯科公國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俄國專制制度,實際上既具備了東方專制主義的因素,即蒙古韃靼人的八思哈制度特徵,同時也兼具了西方專制主義的基因,即拜占庭東正教的君權神授思想。這種將軍事專制和神權專制合二為一的模式,又經過了伊凡雷帝特轄區政策的強化,從而導致俄國的沙皇專制制度經久不衰,一直延續到了1917年的2月。
當然,伊凡雷帝時期的沙皇專制制度只是初創形態,真正將俄國絕對君主制推向登峰造極之境的還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彼得一世,即彼得大帝。只不過相較於其他沙皇,彼得大帝熱衷於向歐洲學習,並且以開明君主的方式推行了自上而下改革,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沙俄絕對君主制有何特徵?金帳汗國八思哈模式、拜占庭君權神授
在經歷了兩個多世紀的金帳汗國統治之後,羅斯人終於在莫斯科公國的率領下推翻了蒙古韃靼人的壓迫,重新獲得了獨立。許多俄羅斯人在評述這段悲情歷史的時候,認為正是因為蒙古人的統治,阻斷了羅斯與希臘羅馬文明的聯繫,從而導致俄羅斯後來大大地落後於歐洲,因此稱之為「蒙古枷鎖」。不過,恰恰是在抗擊金帳汗國的過程中,逐漸形成了以莫斯科公國為核心的俄羅斯民族和俄國特色的絕對君主制。
莫斯科大公在帶頭抗擊金帳汗國的一百年里(即從1380年庫利科沃大決戰到1480年烏格拉河對峙為止),成為各個羅斯公國眾望所歸的領導者,這為日後俄國演變成一個統一的國家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那麼莫斯科公國以及後繼的沙皇俄國,其絕對君主制有哪些特點,又是如何鞏固和建立起來的呢?這就需要從蒙古韃靼人文化、拜占庭東正教文明和羅斯人自己三個方面分別說起。
蒙古韃靼人的八思哈制度
在蒙古西征的過程中,融合了內亞草原上一部分突厥民族的習俗,在長期征戰的過程中建立了一套獨具特色的軍事政治制度——八思哈。所謂「八思哈」在突厥語中是「鎮守官」的意思,即由部分居民組成十戶、百戶、千戶等軍事組織,由蒙古人鎮守官指揮。這實質上替代了蒙古軍隊的作用,並在一定程度上履行了徵收賦稅的職責。金帳汗國通過八思哈制度加強了對羅斯地區的嚴密統治,使得羅斯各個公國均處於俯首稱臣的狀態。
烏格拉河冰面之戰後,莫斯科公國軍隊徹底擊敗了金帳汗國,帶領羅斯各個公國取得了民族獨立地位。自此之後,八思哈制度被完全廢除了,但這種將軍事和行政權力合二為一的統治模式卻遺留在了俄羅斯的文化之中。此後「弗拉基米爾及全俄大公」就變成了整個俄羅斯軍事和行政力量的最高統治者,八思哈以另外一種形式得以延續,成為俄國絕對君主制的東方文化來源。
拜占庭的君權神授傳承
如果說蒙古韃靼人的八思哈制度對俄國君主制的影響是現實主義制度層面的,那麼拜占庭東正教文化影響的就是理想主義精神層面的。早在基輔羅斯時期(蒙古西征之前),在弗拉基米爾一世時期,大公就通過與拜占庭帝國皇室的聯姻而皈依了東正教,並強制要求基輔羅斯民眾不分男女老少跳入第聶伯河接受希臘神父的洗禮,史稱「羅斯受洗」。從此之後,羅斯人就以羅馬帝國的正統繼承人自詡。到了1453年,奧斯曼帝國攻佔君士坦丁堡、滅掉拜占庭帝國之後,莫斯科公國逐漸開始以第三個羅馬帝國自居。
在莫斯科公國的發展歷程中,伊凡一世(又稱錢袋伊凡)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他一方面收買金帳汗國上下,確保自身發展的順暢;另一方面則在莫斯科建立豪華的教會住所,並請羅斯地區的東正教牧首從殘破不堪的基輔遷居莫斯科,從而確立了莫斯科公國的精神信仰中心地位。到了15世紀末,莫斯科的一位名叫佐西瑪的主教對伊凡三世進言,認為人類文明就是三個耶路撒冷的歷史,即耶穌誕生地耶路撒冷、拜占庭國都君士坦丁堡和莫斯科。後來一位名叫菲洛費伊的東正教神父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補充,他對瓦西里三世上奏,認為人類歷史是三個羅馬的歷史,即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和莫斯科公國。正因如此在伊凡三世和其子瓦西里三世時期,他們還是在官方文件中以全俄羅斯的大公自詡,稱自己為俄羅斯沙皇。
在東正教信仰和「第三羅馬」思想武器的加持之下,莫斯科公國接過了拜占庭帝國「君權神授」的衣缽。不同於同時期西歐的那些日耳曼國家君主,公元11世紀到13世紀的西歐,羅馬教皇的威望始終高於世俗王權,各國君主在教皇的號召和指揮下發起了持續兩個多世紀之久的十字軍東征。然而位於拜占庭帝國和俄國的東正教,卻從一開始就匍匐在世俗君主的腳下,戰戰兢兢的為皇帝、大公和後來沙皇的統治服務,這成為俄國絕對君主制的西方文化來源。
伊凡雷帝的特轄區政策
伊凡三世和瓦西里三世就曾以沙皇自詡,所謂「沙皇」其實是古羅馬軍事統帥和獨裁官凱撒的音譯,從拉丁文翻譯成俄文、再從俄文翻譯為中文,於是沙皇一詞就誕生了。俄國歷史上的第一位正式被尊為沙皇的君主是伊凡四世,他於1547年加冕於克里姆林宮的聖母升天大教堂。在這次加冕儀式上,東正教大牧首將莫諾馬赫王冠戴在了伊凡四世的頭上,莫斯科公國從此步入沙皇俄國時代。莫諾馬赫王冠是12世紀基輔羅斯大公弗拉基米爾·莫諾馬赫遺留的聖物,據傳是拜占庭君士坦丁九世皇帝賜予的寶物,伊凡四世使用它進行加冕儀式,顯然是表達對拜占庭法統的繼承。
即位之後,秉承八思哈式軍事政治制度和拜占庭式君權神授思想的伊凡四世發現,沙皇的專制君主制度雖然建立,但卻存在一股非常強大的掣肘力量,那就是大貴族階層。這一階層起源於諾夫哥羅德和基輔羅斯時期的留里克親兵隊,是留里克王朝(先後統治諾夫哥羅德、基輔羅斯、莫斯科公國和沙俄等東斯拉夫國家)早期的中堅力量,曾與留里克三兄弟同吃同住、平起平坐。為了打壓這些大貴族,伊凡四世發布政策,要求全俄劃分為沙皇直屬的特轄區(大多為戰略要地、肥沃優質土地)和大貴族管理的普通區,並迫使直轄區的大貴族必須遷徙至普通區,如若拖延或抗命則殺無赦。為此,伊凡四世組建了一支特轄軍,在短短7年時間裡共誅殺大貴族4000多名,牽連無辜百姓數萬多人。正因如此,伊凡四世獲得了「恐怖的伊凡」的綽號,因「恐怖」在俄語中有雷聲的外衍含義,故而他又被稱為「伊凡雷帝」。
綜上所述,經歷了「羅斯受洗」、蒙古西征等歷史時期之後,在莫斯科公國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俄國專制制度,實際上既具備了東方專制主義的因素,即蒙古韃靼人的八思哈制度特徵,同時也兼具了西方專制主義的基因,即拜占庭東正教的君權神授思想。這種將軍事專制和神權專制合二為一的模式,又經過了伊凡雷帝特轄區政策的強化,從而導致俄國的沙皇專制制度經久不衰,一直延續到了1917年的2月。
當然,伊凡雷帝時期的沙皇專制制度只是初創形態,真正將俄國絕對君主制推向登峰造極之境的還是後來赫赫有名的彼得一世,即彼得大帝。只不過相較於其他沙皇,彼得大帝熱衷於向歐洲學習,並且以開明君主的方式推行了自上而下改革,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